早安,六时。
晨光从碎花窗帘里泻下,在半掩门窗的小室里游窜。有风从纱窗间扑来,是清新且亲切的味道。地板上斑驳的靓影,如碎金。
很早便睁着眼躺在床上,却一时心间极空,隔壁父亲厚重的脚步声叩击着地板,倏而离门口愈来愈近。这是父亲临行前最后的准备。三年,未免太长了吧,想到父亲被调任延川挂职,失意裹挟着不满肆意涌上心头。这样的大事,父亲从未同我商量,而到临行,正如一桶凉水当头灌进脖颈中,浑身一个激灵,却酸渍渍不是滋味。
“吱——”父亲的房门猛地被打开,似乎同我一样来不及准备。我猛一个翻身坐起,却并不像门口坐着。隐听着父亲的脚步,愈来愈近门前——
“这么早起来啊?我走了,过一个月回来。”极平常的语气却扰得我心烦意乱,一个月一次见面,我却一无所知。想着,捏捏手中的棉角,有意只轻轻地“嗯”一声。
不知父亲是否识出了我那不张扬的小情绪,只听他将门直敞开,转身将自己隐于楼梯背后。我赌气不看他的背影,只觉满眼委屈。想来一个月没有乐趣的生活,一下觉得父亲极自私,心中有如藤蔓蛮爬,痛痒不是。独自捏紧被角倚着床头,父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却仿佛夏日里聒噪的蝉鸣,挥之不去,却愈听愈腻烦。猛地转身,砰地摇上房门,陡然间,脚步声戛然而止。
那时,风似乎静缓了,那地上斑驳的光影,也同脚步声一道,静伏着,不再跳动。
心间静默。
不知过了多少这样漫长的日子,偶然一次家庭聚会,竟无意听到祖父同外祖父交谈,而他喃喃着:“小成(父亲)是个优秀的干部,这三年于他来说是莫大的考验啊,一个月回家一次要吃不少苦头呀……”
一时无言。当时赌气的自己,竟没有想到,父亲在千里之外独自生活,何尝不是背负着重任和牵挂?而这样的工作,服务的是老区其他群众,却也急需作为家属的理解。当年,他来告知我要援外一事,是忙得忘却了或是有意不让我过早知道,我无从得知,但那厚重地,赋予了牵挂和责任的脚步声,绝不应被我拒之门外。
如今,父亲每每回家,那厚重的,叩击地板的脚步声总如期响起,那声音,亦扣在我心间。曾经错失的脚步声和被赌气吞噬的理解,如阳光一样明朗起来。
父亲的脚步声仍在老区与我心间叩响,而我总细细聆听,再不让它错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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