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怎的,院内阴沉沉的,与院外那春意盎然是两副光景。
兴许是板车上的人儿在偷偷哭着,或是红着眼圈出神的亲戚,此刻的气氛是沉重的,以至于隔绝了另一头春的暖意,叫人扬不起笑脸来。
那是记忆中从未有过的舅舅的样子:两边的脸颊凹陷下去,露出的半截手臂十分消瘦,里面的骨头清晰可见,一双眼睛望过来,嘴唇动了动,像是要说话。半响,他只扭了扭头,扯了下嘴角,似乎是想挤出一个笑来。
我也是极期待舅舅能回一个微笑的。毕竟以往每次回来,他都以这样的方式开头,我只盼望着,这样如暖风般和煦的笑容,永远不要有结尾。
床上有些微弱的声响,外婆先一步凑过去了。于是我看到那摊开的掌心里,躺着一颗金丝猴糖。蓝色的包装,我一瞧,便知道它的口味。
低头看看糖,又看看舅舅,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内心疯长。
舅舅是严厉的。教过书的先生,总要讲究“没有规矩不成方圆”,在午间连续剧放得正欢,却被“啪叽”一声打断的时候,我无疑是对舅舅感到“深恶痛绝”的。但有时,尤其是当他在我手中放上几块糖的时候,我又觉得舅舅是天底下最好、最和善的人了。
于我而言,糖的诱惑力固然大,但更多的,是在夏夜披着璀璨星光,穿过空落落的天井时给予我的快乐。
人似乎生来便是矛盾体。换做平日,我早该拿着糖一溜烟不见踪影,如同现在我接过舅舅手里捏得稍碎的糖,忽然半步都不想挪动了。我有些害怕,怕潇洒的咽下,就再也没有人愿意给我这样一颗带着奶香、甜到心坎的糖了。
屋里传出外婆撕心裂肺的哭声,我知道,舅舅会一直在那,在那栋快活的小楼里,于那扇破旧的门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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