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瓦白墙浸润在柔和的霞光中,眼角眉梢俱是沉静安宁的韵味。
踏入园内,星星点点的荻花在碧草间摇曳着,清风把花瓣上的粉黄吹向湖面,映得半湖闲的春色。踏上汉白玉砌的水泊桥,我的脚步因好奇变得缓慢下来。
“施耐庵纪念馆”牌匾高悬堂上,精致的门框反射着刺眼的灯光, 烫金的宋体字镌刻着他的生平。“不,不是的。”我不停地嘀咕着。水浒情结的根,绝不是从这几句简单介绍中就可以寻到的。我游离的目光无意中撞上玻璃展示柜中的物品,一本《大宋宣和遗事》映入眼帘。古旧泛黄的纸张引领着我的思绪慢慢沉入它背后的故事中。
少年穿着宝蓝色的衣冠,目光专注,深如潭水。手捧着的不是经书,而是这本《大宋宣和遗事》。书中的情节令他唏嘘不已,晁盖的智慧、宋江的仁义、杨志的豪爽,一一刻在他的脑海里,他的指尖微微用力,眉头稍稍皱起。我看到,一颗种子在他心中渐渐发芽,等待时机成熟,破土而出。
又是一年杨柳依依,他抱着那本书,考中了进士。西湖美景陶冶性情,却滋养不了他心中的芽苗。西湖歌舞几时休的背后,是一副副阿谀逢迎的嘴脸,是满身的市侩与铜臭。他仰慕好汉们义薄云天的故事,闲日里舞刀弄棍,博览群书。当起义爆发时,他毅然加入了队伍,在沙场上驰骋,在箭雨中穿梭,眼前不时浮现出传说中好汉们替天行道的万丈豪情。
可失败的现实如冬日凛冽的寒风将他吹醒,他逃回家乡,回到他出生、成长的地方。当再次看到那本书时,他忽然间明白———他不必在现实中蹉跎,以笔为刀,亦能在书中实现他匡济天下之志。我看到,那颗种子,破土而出。
高官厚禄、荣华富贵,他视如尘土,只专注手中的笔墨———他要从精神上拯救这个生他养他的国度。他在写到时迁时犯了难,为了塑造神偷形象,他宁愿花费二两白银,只为让邻居李大重现偷盗的技巧。是夜,李大蹑手蹑脚地来到施家,藏在屋檐下,行动时不慎发出声响,却以鼠叫巧妙掩饰。次日,他的妻子看到红布袋尚在,欢喜不已,殊不知银两已被取走。而这一切,他心知肚明,诉诸笔墨,绘声绘色地描述于著作中。
恍惚间,我看到他的背影渐渐变大,他用笔、用故事、用心,更用他自己的人格影响了后世千千万万的人。缓缓挪动早已僵硬的腿,走出房间,遥远的碧空中, 光晕渐渐勾勒出他的模样,将他送到我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。
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。”我原不懂这深奥的语句,现在想来,这竟是最好的诠释。
睁开眼睛,我看到的不仅仅是他伟大的文学著作,更是他朴实高贵的灵魂、心系天下的情怀与高雅淡泊的志向。他以笔为刀,以自己的灵魂为墨,铸造了一个个鲜活的形象,与他自己,永驻天地人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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